最近读到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院长钱颖一教授有关教育改革的建议，令人不吐不快，引出对中学教育在面临人工智能冲击之下，下一步何处去的问题，并引发笔者对中学教育改革的反思，以就教于方家，期望共鸣。

1、钱颖一教授的建议

      第一，教育应该创造更加宽松的、有利于学生个性发展的空间和时间；第二，在教育中要更好地保护学生的好奇心、激发学生的想象力；第三，在教育中要引导学生在价值取向上有更高的追求，避免短期功利主义。

      钱教授并就此提出一个猜想或者公式，“创造力=知识×好奇心和想象力”。这个简单的公式告诉我们，知识越多未必创造力越强。因为人接受的教育越多，知识积累多了，但好奇心和想象力可能减少，所以创造力并非随着受教育时间的增加而增加。儿童时期的好奇心和想象力特别强，但是随着受教育的增加，好奇心和想象力通常会逐渐递减。

       2、美国的研究实验

      在对电子工程和计算机专业大学生"批判性思维"能力的中国、美国、俄罗斯等三国初步比较中，科学家们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在大学一年级的学生中，中国学生的批判性思维能力测试是三个国家中最高的。但是，在美国和俄罗斯，大学三年级学生比大学一年级学生的批判性思维能力要高，但是在中国，大学三年级学生比大学一年级学生的批判性思维能力要低。这似乎表明，中国的大学在批判性思维教育方面起的是负作用。

      钱教授认为：不是我们的学校培养不出杰出人才，而是我们的学校在增加学生知识的同时，有意无意地减少了创造力必要的其他元素，就是好奇心和想象力。

       3、心智模式

      钱教授并将以上的想法进一步扩展。比好奇心和想象力更一般、更深层的因素，英文有一个词叫做Mindset，中文翻译成心智模式。好奇心和想象力是心智模式中的一种。所以，钱教授进一步提出，更为一般性的假说是，创造力等于知识乘以心智模式：创造力 = 知识 x 心智模式；creativity = knowledge x mindset。

Mindset这个词很重要，它不仅是一种能力，更是一种价值取向。创造性心态是一种永不满足于现状，总想与众不同的渴望。

钱教授还以四个个案来深刻阐述心智模式：爱因斯坦的简洁思维，相信世界是可以被简洁的理论理解，并可以用简洁的公式表述；乔布斯的不同思维，在面对IBM这样的大公司在计算机领域的霸主地位时，乔布斯的心智模式是我要与你不同；马斯克的反直觉思维，马斯克从量子力学中受到启发，发现在量子层面的物理规律与我们在宏观层面的物理学直觉往往是相反的，却是正确的；蒂尔的逆向思维，蒂尔的心智模式是"Contrarian thinking"，但这种"逆向思维"并不是在多数人想法的前面加一个"负号"，而是要想别人没有思考过的维度，要思考别人还没有想到的领域。

我们认为，上面所描述的"简洁思维"、"不同思维"、"反直觉思维"、"逆向思维"，都是具有创造力的心智模式。它们不完全相同，也不应该相同。我想强调的是，它们绝不仅仅是思维技能或技巧，而是一种心态，一种习惯。

4、创造力的悖论

      教育程度更高一方面有助于增加知识而提高创造力，另一方面又因减少好奇心和想象力而减少创造力。这两种力量的合力使得预测教育对创造性的贡献很难，但是能解释为什么有些大学辍学生很有创造性。因此，并不是我们的学校培养不出杰出人才，而是我们的学校在增加学生知识的同时，有意无意地减少了创造力必要的其他元素。

创造性思维不仅取决于好奇心和想象力，还与价值取向有关，所以当我们讨论创新人才教育时，它不仅仅是一个知识和能力问题，也是一个价值观的问题。所以，我们之所以缺乏创新型人才，除了缺乏好奇心和想象力之外，就是在价值取向上太急功近利，太功利主义。急于求成的心态、成王败寇的价值观，导致更多的抄袭、复制，而较少真正的创新，更不太可能出现颠覆性创新、革命性创新。

5、全社会要创造一种培育心智模式的土壤

      很多家长总是以为，我把小孩交给学校，学校包括老师们就有责任将他们教育成材，一旦有任何不满意或者肇事，就怪罪于学校，这实际上是对教育的偏颇理解，也是对学校教育的扭曲。

     为此，我们阅读钱教授的观点和创造力公式之后，更多的需要是要从全社会层面，去深刻理解教育，特别是中学教育的复杂性和艰巨性，需要家庭、学校、社会助学机构，包括政府主管部门，呵护支持和营造鼓励创造力环境，允许不同的心智模式存在，我们对中学内某些有经验的老师对某些特异学生的爱护和支持予以高度关注，同时特别是对处于困境中的农村少年，从坚毅要素入手，辅助于心理辅导，创造出一种良性互动的心智模式培育方法。

     6、中学教育改革的设想

     中学教育改革的难点就在于很难短期扭转围绕高考指挥棒的旋转，很多中学校长以出清北校友为荣，殊不知清北的老师如钱教授之辈，已在担忧学生的创造力，所以，我们的中学教育需要反思，需要改革。

     改革重在顶层设计，我们知道，现在的通讯技术非常发达，支付宝和微信已成为我们成人生活的主要配置和交流工具。但二十多年前，我们通讯技术的八国制式，是依靠空间换技术，空间换时间，而实现弯道超车。

     对此，我们慎重建议，要以创造力换分数，时间换空间等理念，重塑我们的中学学科、学制、考试等指标，实现以创造力为导向的改革，建立良性互动的心智模式培养机制。

     心智模式虽然在学校很难讲授，但是我们相信学生自己可以在感悟中塑造。同好奇心和想象力类似，改变心智模式和思维方式需要我们的中学尽力创造条件，培育出一种宽松、宽容的环境和氛围，让学生自己"悟"出来，让人才自己"冒"出来。

我们认为，创新取决于创造性人才，创造性人才取决于教育。在这个意义上，教育决定未来。科学探索，技术突破，商业创新，仅靠知识是不够的，还需要有好奇心和想象力，还需要一种开放的、多样的心智模式。

                                                   2017年9月6日